疫情在家，收拾屋子，看见了母亲生前给我做的小坎肩。坎肩是里外两层的，外面是红底棕边长方格子样式的棉布，里面是红底黑圆球的绒布。这是母亲在买了缝纫机后应我的要求给我做的，我感觉是极其合身的一件，腰身特有型，穿在里面既服帖又暖和，外穿衣服也好看，这是最让我惊喜的地方。

我记得小时候，母亲给做的棉袄、棉裤基本都是上下一个桶，因为那会儿的面料不似现在，大都没有弹性，母亲做衣服特有自信，极少用尺子量，基本都是用眼看着差不多就下剪子，所以都要稍肥大些。那时候半夜一刮风，母亲害怕我们姐儿仨挨冻就不睡觉连夜赶制棉衣。我们的棉袄、棉裤都有现成的里和面，先把棉袄、棉裤的片缝上两个边，面料反着往上蓄棉花，再将里和面分开包住棉花，引上几道线将棉花固定好，将前片、后片合到一块上上领子，再和两边袖子缝到一起就有了棉袄的初型。母亲是先缝外面，然后把里子再缝到一块，这样做出来显得平整又好看，最后将衣服下摆往一块缝，这就基本做好了。还要再往左边的前门襟上缝一条半公分左右的布边，缝的时候中间留下扣眼的地方空着，另外一边门襟在对应的地方钉上黑板子扣，这样一件棉袄就做好啦。棉裤也一样，先缝片，两片分别合上裤腿和裤裆，最后往上上腰，腰从两边侧缝的地方往前沿着中间分别缝上两根粗点的布绳，这就算是腰带。说着简单，可啥机器都没有，半个晚上就单靠一双手一根针要做出上下六件棉衣服，时间也挺紧张的，所以每次都是早上醒来，妈妈就让我再睡一小会儿，那时总是愧疚地说：“马上就好，马上就好，你哥哥姐姐要上学，他们的要先做，你再等一下。”安慰我的同时手里的活一下没停，所以我总是最后一个穿上棉衣的。当时母亲做的飞快，所以型不是太细致，但是我们几个在那个没有暖气的年代却从没有挨过冻。

那会儿母亲就在煤油灯下做棉衣，挂在家里檩条上的那盏自制的煤油灯陪伴着母亲熬过了无数个冬夜，灯油瓶是用家里稍大点的药瓶，也就七、八公分高，直径大概5公分的样子，把盖烫个洞，洞里将自己家纺的线用薄铜片卷住卷成绺塞结实，长的一边伸到瓶子底那，盖子外面留着不到1公分的样子，瓶子里倒进去打来的煤油，拧上盖从上面点着。因为怕费油，家里的油捻都做的挺细，直径最多有三毫米，上面点的灯，从灯芯到灯头也就只有黄豆那么大，灯光极期微弱。挂灯也是有讲究的，为了用着方便，父亲要干两件事，先在瓶盖的细脖子那里拧上铁丝，长出来的铁丝打个圈方便悬挂。二是找那长的高高的、粗壮些的高粱杆，折个弯挂在檩条上，竖着垂下来，最下面那根节子上面钉上钉用来挂灯，钉钉的地方离地面也有一米多，在炕上坐着干活高度正合适。在那昏暗的油灯下，母亲做了很多年针线活，才盼来了电灯。至今我还清晰记得母亲的唠叨：“花不花，四十八，看看，这还没到呢，眼就花了”，那一年母亲43岁，后来只要我在家，每次认针都得我来。

我上初中后，家里钱存多点了，母亲就有了缝纫机，上海飞人牌的，当时花了170元钱。那会儿，母亲用姐姐结婚剩下的格子布，按着我的身材比划着剪出了型，再找着合适的里子，用缝纫机做了这件我最喜欢的小马甲，当时我穿上后激动的不知道在地上转了多少圈。后来日子越过越宽裕，外面卖的衣服样式也多，想穿啥在外面都能买得到，妈妈就很少做这种稍微讲究点的衣服了。但是母亲亲手给我做的小坎肩，虽不能穿了我却一直珍藏着。

窗外，那北风呼呼的吹着，屋内却特别暖和，怀里抱着母亲给我做的小坎肩，我睡意朦胧，心却清醒，多想再回到小时候，还是那个小屋，还是那个冬日早晨，我睁眼就听见母亲说：“仨儿，再睡会儿啊，马上就好”。